谁知,沈砚修很快转过头,脸上是平静无波的冷漠,连带着声音都有点冷:
“我今天不太方便,让陈叔安排一辆车送林小姐。”
说完,他略一点头,都没给惬意一个正脸,便长腿阔步往外走去。
惬意捏了捏手指,有点尴尬,但不多。
估计是真有急事。
“这个臭小子,什么事这么忙?人家总统还要陪老婆孩子的,他就一个破公司,还搞得一点时间都没有……切……”
自家人吐槽自家人真是不遗余力啊。
破公司……云城头部的集团,在沈奶奶口中,就是个破公司?
惬意眼角歪了歪。
——
南家。
“惬意,你快帮我看看穿什么好?这条红色长裙怎么样?……或者是这件?上个月米兰时装周的高定款,很有设计感,全球仅两条哦……还有……”
惬意抿着唇,认真思考片刻,摇了摇头。
“你说他家里是云城核心圈的对吧?那最好…还是要低调一点。”
认真翻着南鸢的衣橱,整个衣帽间,满柜子的高定和配饰,看得人眼花缭乱,许多是还未穿过的款。
男人的喜好她不懂,但婆婆妈妈们的喜好,她最清楚不过。
最好是经典款式,历久弥新,布料质地要抗打,颜色不能太张扬,又不能太沉闷,
挑了一会儿,她拿出一条立领白色缎面晚礼服,低调奢华,保守大方。
南鸢皱眉,“这会不会太低调了?”上面什么也没有,就一条素裙。
惬意笑笑:“要的就是低调。”
果然,镜子中的女人,缎面的长裙轻裹着她纤柔的身躯,丝滑的布料如水波般从身上流淌及地,裙尾一点鱼尾的设计,古典含蓄又带着一丝风情。
惬意取出一条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,珍珠比一般的珍珠项链大许多,颗颗饱满,泛着晶莹的光泽,戴在南鸢白皙精致的锁骨上。
再配上南鸢万里挑一的五官,刻意弱化的妆容,竟然有种母仪之范。
惬意竖起大拇指,这一身已经指不出任何毛病了。
——
江屹川的生日晚宴因他父母临时回国,改在了自家庭院。
原和朋友们的聚会自然被推迟到第二趴。
江屹川的父母经商,但家族的近亲大多从政,加上还有个位居高职的舅舅,圈内人不论大小,都忌惮着、巴结着。
车子转进江家地界,白墙灰瓦的徽派建筑,朴素淡雅,一点都不显山露水。
但一进到里面,亭台楼阁,水榭长廊,烟柳花雾,真像是把苏州园林搬进了家里。
果然是大户人家啊。
惬意在心里感叹。
难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南鸢会怯场。
说实话,她也怕。
他们到厅堂时,晚宴还没开始。
江屹川在前厅和家族里的长辈讨论事情。
下人将惬意和南鸢引导至偏厅休息,泡了一壶茶便退下了。
南鸢知道这外头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她们俩的一言一行。
她脸上端着云淡风轻的笑,驻足在一幅装裱精良的行书立轴前,假装看着上面的书法。心里想的却是:江屹川这个狗男人怎么还没过来,居然把她们两个晾在这里,回头一定要他好看!
惬意默默靠近南鸢,看了看眼前的书法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:
“这是董其昌晚年的手笔,笔意萧散,墨色枯润相生,尤其这‘飞白’处,如万岁枯藤,气韵贯通,非胸有丘壑不能为。”
南鸢眼带疑惑回头看她。
惬意微笑着点头,嘴型却在说:“快背,明朝书法家董其昌,‘平淡天真’四字,是他一生书学追求的极致写照。”
南鸢秒懂。
每到一幅作品前,二人便念念有词,好似对古玩珍宝有颇多研究见地。
“这幅工笔花鸟,署名宋徽宗。画工确实精妙,翎毛丝羽毕现,设色也艳丽夺目。但细看这线条,过于追求形似而略显板滞,少了徽宗笔下特有的灵秀与逸气。而且,你看这印章,‘御书’二字的气韵与已知真迹相比,略显局促,印泥色泽也过于浮艳,恐怕是后世高手精心摹仿之作,形似神离。这是仿品。”
南鸢认真地将重点复述一遍,牢记于心。
走了几步,两人的目光落在一件置于紫檀架上的青铜错金银牺尊上。
“这个房间里最贵重的就是这件青铜器,是商周重器,看这层绿锈,层次分明,是几千年地气滋养的自然痕迹。最难的是这错金银的工艺,”她靠近细看,“金银丝片嵌入青铜沟槽,严丝合缝,历经数千年仍光华内蕴,毫无脱落的迹象。此等工艺,非王室巧匠不能为,国之瑰宝。”
惬意尽其所能地给南鸢恶补。
从外面看,只是两个女子在讨论交流,并无异常。
待二人将满屋子珍玩大致看了个遍,江屹川才过来,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位长辈。
走在前面的长者,一袭布衣,沉稳内敛,大家风范。应该就是江屹川的父亲。
跟在后面的女士,穿着一件白色暗底青丝裙,大方得体,保养得宜,应该是江屹川母亲。
惬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,心下一块石子落下,今天这身应该能帮南鸢加分了。
双方互相打完招呼,各自坐下。
江屹川一边泡茶,一边活络气氛。
江母在这喝茶的间隙已经将两个女孩看得七七八八。
儿子的女朋友容貌生得确实出色,打扮也很得体,大方典雅。
另一位同伴稍次之,但看起来也是正正经经,温柔婉约,没有什么错处。
江母微笑地看向年轻的女孩,状似无意地问道:
“刚刚看你们在这儿对字画古玩挺有兴趣的,有没有喜欢哪一副?待会儿直接带走。不要客气。”
送东西是假,试探虚实是真。
南鸢轻抿了一口茶,姿态优雅地放下茶盏,不急不缓的说道。
“谢谢阿姨,这屋子里的都是好东西,不是名贵珍宝,就是国之重器,给我算是暴殄天物了。”
江母略一挑眉,言语中起了一丝兴味:“哦,你认得到这些名贵珍宝?”
“其实也认得不全,但这几样能在这里看到真是难得,让我们大开眼界。”
江父闻言也望向南鸢,愿闻其详的样子。
南鸢抬起纤纤玉手指着厅堂里的几处物品,淡声将其朝代,创作者,背景和价值讲得清清楚楚。
甚至连个别珍宝的一些瑕疵也指了出来。
江屹川正在泡茶的手也停了下来,有点被震惊到,连他都不晓得谈了两年的女朋友竟然对古玩还有这么深的了解?
虽心里疑惑,但他面上一点都不显,倒像是习惯了一般,嘴角挂着淡淡的笑,配合南鸢把架势做足。